第111章 冰疙瘩里的暖流

“登！徒！子！”

三个字，如同三柄淬了万载寒毒的冰锥，裹挟着滔天的杀意和羞愤，狠狠凿穿了贝壳小屋的死寂！

恐怖的冰寒剑意如同失控的雪崩，轰然爆发！墙壁、地面、甚至空气都瞬间凝结出厚厚的、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冰霜！整个小屋仿佛被瞬间拖入了九幽冰狱！

陆仁嘉首当其冲！

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绝对零度的冰磨盘！血液冻结！骨骼哀鸣！灵魂都要被那股极致的寒意和冰冷的杀意撕碎！手中的那片雪白、柔软、带着蕾丝边的“催命符”，此刻重逾万钧，烫得他手几乎握不住！

他想解释！想尖叫！想把这该死的破布塞回元宝嘴里！但喉咙像是被寒冰彻底堵死，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，脸因极致的恐惧和窒息憋成了酱紫色！

完了！这次死定了！跳进无涯海也洗不清了！

就在陆仁嘉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冻成冰雕，然后被暴怒的冰璃剑仙碎尸万段之际——

“吱吱吱——！！！”

元宝那凄厉痛苦到变调的嘶鸣，如同濒死的哀嚎，猛地刺破了冻结的空气！

小家伙被那恐怖的剑意余波狠狠砸在贝壳墙壁上，金毛黯淡得如同枯草，背脊上玄奥的暗金纹路彻底熄灭，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，剧烈地抽搐着，暗金竖瞳翻白，口鼻处甚至渗出了淡金色的血丝！它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机，只剩下本能的痛苦挣扎。

这声凄惨到极点的嘶鸣，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，在云璃那双几乎要喷出冰焰的暴怒蓝眸中，极其短暂地…荡开了一丝涟漪。

她周身那失控奔涌的、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剑意，如同被无形之手猛地扼住了咽喉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、不足万分之一瞬的凝滞！

就是这万分之一瞬！

“大姐！手下留情！是元宝！是元宝干的！” 苏妙妙带着哭腔的尖叫如同破冰的利锥，猛地炸响！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抽搐的元宝身边，用自己娇小的身体挡在小家伙前面，杏眼含泪，惊恐又急切地看着云璃，“是它！是它偷的！陆仁嘉他…他顶多算个…算个销赃的！罪不至死啊大姐！” 她情急之下，连“相公”都不敢喊了。

角落里，海三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，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，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引火烧身。里间，玄诚子老脸煞白，手死死抓着帘子，大气不敢喘。

陆仁嘉感觉扼住喉咙的寒冰似乎松动了一丝，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将手中那片烫手的“罪证”狠狠丢向墙角的海三通方向（死道友不死贫道！），同时嘶哑地挤出破碎的音节：“是…是它…元宝…偷的…我…我抓…抓住了…贼…赃…”

那片雪白的、刺眼的碎片，如同被抛弃的烫手山芋，飘飘荡荡地飞过小屋，精准地糊在了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海三通…那光秃秃的脑门上！

海三通：“！！！” 他浑身一僵，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！感受着脑门上那冰凉滑腻的触感和残留的恐怖剑意，一张老脸瞬间绿了，恨不得立刻把这玩意儿塞进熬羹的锅里毁尸灭迹！

云璃的目光，随着那片飘飞的碎片移动，最终定格在脑门顶着“罪证”、表情如同吞了十只臭鱼的海三通身上。那冰蓝的眸子里，暴怒的火焰似乎被这荒诞的一幕浇熄了一丝，但冰冷刺骨的杀意和羞愤依旧如同实质的海啸，在她周身汹涌！她死死地盯着海三通脑门上那片雪白，又缓缓移向地上抽搐哀鸣的元宝，最后，如同万载寒冰铸就的审判之剑，重新落回陆仁嘉身上！

陆仁嘉被她看得浑身汗毛倒竖，仿佛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之中。完了，死罪可免，活罪难逃！大姐这眼神，怕不是要把他冻成冰棍然后切片研究？

“管好…你的…耗子。” 冰冷的声音，如同冰珠一颗颗砸在冻结的地面上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…一丝极其隐晦的、强压下去的羞恼，“再有一次…”后面的话没说，但比说了更可怕。那未尽的杀意，让整个小屋的温度再次骤降！

话音落下，云璃周身那狂暴的剑意如同退潮般骤然收敛！墙壁地面的冰霜迅速消融，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弥漫。她不再看任何人，猛地转身，雪白的长裙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，重新盘坐回最里侧的角落。

心口剑印幽蓝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，似乎在强行平复那失控的情绪。她闭上双眸，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抿的、毫无血色的唇线，暴露了她内心的剧烈波动。她玉手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，仿佛那里被扯开的不是一块布料，而是她坚固心防的一道裂痕。

危机…似乎暂时解除了？

陆仁嘉如同刚从溺水的冰窟里被捞出来，浑身脱力，后背的衣衫己被冷汗浸透，紧贴着冰冷的贝壳墙壁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般的刺痛。捡回一条命！他看向角落里脑门顶着“罪证”、表情如同便秘的海三通，又看看地上那团抽搐的金毛球，心头五味杂陈。这该死的色痞鼠！差点害死所有人！

“元宝！元宝你怎么样了？” 苏妙妙带着哭腔，小心翼翼地抱起奄奄一息的小家伙。元宝暗金竖瞳半睁半闭，气息微弱，淡金色的血丝挂在嘴角，背脊纹路黯淡无光，显然被云璃那恐怖的剑意伤得不轻。

“海爷！海爷救命啊！” 苏妙妙抱着元宝，眼泪汪汪地看向海三通，“快看看它！它快不行了！”

海三通这才像回过神，手忙脚乱地把脑门上那片冰凉滑腻的“罪证”扯下来，看都不敢看，胡乱塞进怀里（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），这才黑着脸凑过来。他手搭在元宝小小的身体上，一丝精纯的乙木灵气探入。

“嘶…” 海三通倒吸一口凉气，老脸上露出凝重，“剑意侵体！伤及本源！这小东西…没被当场冻成冰渣，算它命大！”

“那…那怎么办？” 苏妙妙更急了。

“还能怎么办？用你那宝贝扇子给它扇点温和的灵气吊着命！再用乙木精气慢慢温养！死是死不了，但想恢复…难喽！” 海三通没好气地收回手，瞥了一眼角落里气息沉凝、仿佛事不关己的云璃，又看了看一脸死灰的陆仁嘉，嘴角扯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弧度，“自作孽，不可活！等着伺候祖宗吧！”

接下来的日子，贝壳小屋里多了一个需要精心伺候的“小祖宗”。

元宝被安置在苏妙妙身边一个铺着柔软海草的破木碗里，气息奄奄，暗金竖瞳失去了往日的贼兮兮光彩，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。偶尔醒来，也只是发出几声微弱痛苦的“吱吱”声，连肉干都啃不动了，只能靠苏妙妙用惑天七宝扇（虽然扇面有裂痕）引动最温和的灵气，混合着海三通极其肉痛地挤出来的一点点稀释过的“清心海露”，小心翼翼地喂给它。

陆仁嘉的“专业软饭杂役”工作也增加了新的KPI：伺候伤员。他需要每天去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清洗元宝吐血的破布（小家伙时不时还会呕点淡金色血沫），需要小心翼翼地给它擦拭黯淡的金毛，需要在它痛苦抽搐时笨拙地安抚（虽然效果甚微）。看着曾经生龙活虎、贼头贼脑的元宝变成这副惨样，陆仁嘉心里又气又心疼，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——这孽，终究是他这个主人没管好“熊孩子”作下的。

小屋内的气氛，也因为元宝的伤和云璃那持续的低气压，变得格外压抑。

云璃依旧是那个冰山。她盘坐修炼的时间更长，心口剑印的光芒越发凝实深邃，三枚星辰道果的星辉也温润内敛，显然恢复得极好。但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，却比之前更甚。她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，偶尔目光扫过陆仁嘉和木碗里奄奄一息的元宝，也如同看路边的石子，冰冷淡漠，毫无波澜。仿佛那晚的暴怒和羞愤，己被彻底冰封。

只是，在某个深夜。

陆仁嘉因金丹剧痛和元宝痛苦的细微呻吟而辗转难眠时，他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。

贝壳小屋沉浸在黑暗和此起彼伏的鼾声中（海三通和玄诚子）。唯有云璃所在的角落，依旧散发着清冷的幽蓝光晕，如同黑暗中的孤星。

陆仁嘉无意间瞥见，那幽蓝的光晕边缘，似乎…极其极其微弱地…分出了一缕？那缕微光，比发丝还要纤细，如同拥有生命的冰蓝萤火，悄无声息地飘荡过冰冷的地面，极其精准地…落在了木碗里蜷缩着的、金毛黯淡的元宝身上。

微光一闪而逝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
但就在那一瞬间，陆仁嘉似乎看到，昏睡中的元宝，那痛苦抽搐的小爪子，极其细微地…放松了一丝？口鼻处渗出的淡金色血丝，似乎也…凝固、收敛了一丁点？

是错觉吗？

陆仁嘉屏住呼吸，手紧握，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他死死盯着角落那片幽蓝的光晕。云璃依旧盘坐不动，清冷的侧脸在微光下如同冰雕，毫无表情。

可陆仁嘉却感觉，那冰封的堡垒之下，似乎有什么东西…极其极其微弱地…融化了一丝。那丝融化，不是为了他，不是为了任何人，或许…只是为了那只不知死活、胆大包天、却终究是她“夫君”的耗子？

他不敢确定，更不敢声张。只是默默地将怀里那枚裂痕累累的玉印，握得更紧了一些。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流，混杂着软饭的辛酸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，悄然淌过他那颗在冰疙瘩里捂了太久、几乎冻僵的心脏。